羅馬 / 此羅馬非彼羅馬

羅馬

這部由墨西哥籍 Alfronso Cuaron 自編自導,還兼任攝影與剪輯的 Netflix 原創黑白劇情片 - 羅馬 ( Roma ), 已經得到威尼斯影展金獅獎和美國金球獎最佳外語片的殊榮,全長 135 分鐘,他將此片獻給自己童年時的保母兼管家,第二個母親 - Libo, 也是電影女主角 Cleo 的原型.半自傳的電影情節,以皮膚黝黑,短小精實的米茲特克人幫傭 Cleo 為中心,緩緩述說一個七口中產之家,於 1970-71  年間,居住在墨西哥城近郊的社區 Roma 所發生的故事.

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因緣,竟然去過墨西哥城兩次.第一次小芃還小,走馬看花,第二次是 2016 年春天,我們特別走訪 Roma 社區,還記得蔥鬱公園裡的米開蘭基羅噴水池,小店餐廳林立的巷弄,瀰漫濃濃歐洲氣息,是文青與中產階級聚居的地方.電影 Roma 中將近五十年前的場景已不復可得,一些老宅子仍然保留了兩棟建築中庭可以停車的格局,不過即便今日老城區的重要路口還是盤據手持盾牌的鎮暴警察,讓人有些不安.

Cleo 由一位非專業演員 Yalitza Aparicio 所擔綱,她的母親及其他女性親人,幾乎都是從鄉下到城裡從事幫傭,所以她根本不需要演,她只是把自己的日常和其他演員搭配好就行了. Alfronso Cuaron 開機前僅有故事大綱,並沒有給演員腳本與台詞,接下來就即興演出.透過 Cleo 的眼睛,我們看到一個中產家庭的悲歡離合. Cleo 本性善良,慢條斯理,對生活沒什麼期待,盡心盡力照顧一家七口,有時也會被女主人 Sofia 嫌棄,但從不見 Cleo 埋怨,她是這家人最親密的陌生人.

電影的大背景是 1970 到 1971 年間的墨西哥城 ( Mexico City ), 這個開發中國家的首都,剛於 1968 年辦完奧運會, 1970 年5月接辦世足賽, 1971 年6月10日就發生屠殺示威學生的獵鷹攻擊,由美國幕後主導的聖體大屠殺,有超過 120 人慘死於木棍或槍枝下,甚至血濺急診室.導演刻意用抽離的角度,從片面到宏觀,沒有批判,只陳述事實.讓 Cleo 懷孕的習武青年 Fermin, 就是由美國 CIA 所訓練出來的獵鷹隊成員.

電影最讓人讚嘆的是完美的攝影,每一次定格都如一幅畫,黑白影片呈現迷人的詩意.精緻堆疊的細節,多得讓人目不暇給,導演細膩的情感都在其中.例如開場和結束時都曾出現劃空而過的飛機和行進的樂隊.小車換大車代表女主人終於接受現實的殘酷.磁磚上永遠清不完的狗屎是不是民主的必然之惡.幫傭之間使用與雇主不同的方言,而非上層階級的西班牙文.地震過後,瓦礫下保溫箱裡的新生兒竟然還在呼吸.科幻老電影 Marooned, 暗示導演的地心引力一片.負心漢 Fermin, 竟然狠心咒罵 Cleo 是下人 ( pinche gata )...有太多太多的細節值得玩味與省思.

Cleo 不顧自己不會游泳,奮不顧身下海救回小孩,也就是海報上那張全家人相擁的時刻,這個老實認命的女孩,終於吐露隱藏心中的內疚,她根本就不希望腹中的女兒能夠活下來.四個小孩除了知道父親已經離開母親的事實,恐怕這時才真正接納 Cleo 是家庭的一份子.當大家回到 Roma 的住宅時,外表看起來好像什麼也沒變,其實無論國家,家庭,還是個人,已經全都不ㄧ樣了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