甜蜜蜜 / 重逢一瞬間等待一輩子

甜蜜蜜

1986 年的春天,從天津來的黎小軍和廣州來的李翹,搭著不僅是同一輛火車,而且還是背靠著背席地而坐,進入香港,兩人在慌亂中下車,拖著全身家當朝著不同的方向各自前進,尋找新生活.小軍有姑媽可以投靠,雖然姑媽整天叨叨念著當初和好萊塢男神 William Holden 在半島酒店共度的一段情.個性溫和其實也有著小心思的黎小軍,唯一的理想是努力工作,攢下錢把女朋友方小婷從家鄉接過來共組家庭,看他自得其樂騎著自行車,穿梭在香港大街小巷送貨,不以為苦.

來自廣州的李翹,認為自己會說粵語和英語,身兼數職,認真工作,為什麼別人還是不認同她是香港人而感到憤憤不平.看著 ATM 裡的存款金額愈來愈多,很有成就感,但是想一夜致富的野心讓這傲氣的女孩血本無歸,甚至欠下債務,必須委身從事按摩行業.小軍和李翹像是一對共患難的好友.彼此扶持,最後這段互相取暖的友誼也漸漸變成了愛情.方小婷終究來到香港和小軍成婚,李翹也成了黑社會老大豹哥的女人,當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合時,談什麼愛情? 能夠活下去才是當務之急.

小軍和李翹的每一次分離似乎都預示著久別重逢.一生江湖的豹哥正想金盆洗手之際,竟然無端死於紐約街頭小混混槍下.李翹總是能夠在夾縫中歷劫重生,她現在是擁有美國綠卡的合法居民,帶著來自大陸的旅行團在自由女神前面拍照,聽到團員說現在有很多香港人到深圳討生活,當年想方設法離開中國的那一批人損失大了,聽在李翹的耳中這真是情何以堪.已經和小婷離婚的黎小軍也在紐約落腳,他騎著自行車在曼哈頓街頭送外賣的神情依然自若,心心念念的還是那個處處占他便宜的李翹.

鄧麗君去世的 1995 年,紐約唐人街電器行裡,好幾台電視機同時播放著鄧麗君生前的影片,李翹停了下來,她沒忘記黎小軍是鄧麗君的歌迷,當年在香港的點點滴滴湧上心頭,這將近十年間,她可以說是歷經滄桑,見證中國改革開放的成果和香港的變遷,誰知道佛心的陳可辛讓黎小軍也停在同一扇櫥窗前,看著鄧麗君的身影,相信他也是百感交集,眾裡尋她千百度,暮然回首,最後這一幕真是華語電影中最浪漫的畫面,還能說什麼呢? 還需要說什麼呢? 

再看甜蜜蜜修復版,我感觸良多,當年的香港永遠不復存在,年輕赴港旅遊時,我也確實遭受過香港人的勢利眼對待,更何況是大陸人,曾幾何時,看看今天香港的局勢.從來就不喜歡黎明,不過黎小軍的單純正直,溫和深情,但又不夠勇敢,黎明演來演來毫不費力.張曼玉永遠是我心中的女神,她那雙大眼睛,總是能傳達出最真摯的感情.曾志偉的豹哥戲份不多,卻代表一種香港的文化記憶,那隻龍中米老鼠刺青,真是太絕妙了.儘管陳可辛後來在中國拍了許多賣座的電影,但這部甜蜜蜜,我認為是他很難超越的巔峰之作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