犬山記 / 草蛇灰線伏筆千里 - 好樣的珍康萍

犬山記

美國西部牛仔一直是男性陽剛形象的代表,我不像 Joan Didion 曾經癡迷於約翰韋恩男性權威感的性暗示,不過一張萬寶路香煙廣告中的現代牛仔,也曾讓我感受到濃濃的男性賀爾蒙.李安的斷背山讓螢幕上牛仔堅不可摧的形象動搖了.我感覺雌雄合體的紐西蘭國寶珍康萍(Jene Campion) 睽違十年的力作 The Power of the Dod - 犬山記,成功地把牛仔的虛榮外表扒開來,讓他們恢復為常人,雖然殘忍悲涼,但是在一頭栽進伏筆千里的草蛇灰線裡,直到電影結束才找到線頭,真是大呼過癮.

心愛的 Benedict Cumberbatch 演技突破,他飾演外表粗獷,言語刻薄,耶魯大學主修古典文學的農場主兼牛仔 Phil, 難怪州長會嘲弄他是用希臘語還是拉丁語來咒罵牛隻.他的弟弟 George 在他的眼中是大腹便便,腦袋空空的人,連大學都畢不了業,所以當機會來臨時, George 娶了同病相鄰的寡婦 Rose, 以擺脫哥哥的控制.氣急敗壞的 Phil 不甘示弱,讓弟媳沒好日子過,每天生活在恐懼的精神壓力裡,一場隔空鬥琴的橋段,勝負立刻分明, Rose 喪失自信,只好以酒精來麻痺逐漸崩潰的自己.

Rose 與醫生前夫所生的兒子 Peter, 看起來陰柔懦弱,被牛仔們戲稱為南茜小姐,有著戀母情結的青少年,為了保護母親,為了展現所謂的男子氣概,設計一場精巧的心理遊戲,讓 Phil 一步步踏進陷阱而渾然不知,還以為酷大伯可以馴化娘娘腔的姪子.連閹割公牛都不戴手套的 Phil, 雖然處處顯現西部牛仔的氣質,其實他心裡藏一個黑暗的祕密-Branco Henry, 已經死了二十年的老牛仔不斷像幽靈般糾纏著他,揮之不去,一條繡著 BH 縮寫的發黃手巾,男性性感畫冊,最能體現 Phil 與外表違和的性取向,他是男子氣概刻板形象下的犧牲者, Rose 又是被 Phil 霸凌的受害者,也是 Phil 的外化投射.

圖坦卡門的詛咒,預示年輕的 Peter 會成為電影下半場的主導者, Deliver my soul from the words; my daring from the power of the dog. 犬山是不祥的,災難的,但也是拉近 Peter 和 Phil 之間關係的契機. 波瀾不驚的 Kodi Smit-Mcphee 所飾演的 Peter, 形象塑造很有說服力.誰想得到溫順的兔子會變成大野狼, Phil 還天真地以為 Peter 被他從 Rose 的身邊搶過來,導演用一個近距離水中攝影,特寫 Phil 割傷的手在水裡清洗編繩子的生皮,鮮血漸漸滲出,這畫面讓人難忘.

在 Phil 的喪禮上,婆婆把代表權力的戒指交給 Rose 時,所有的人都解脫了, Rose 真正成為牧場的女主人, 和 George 兩夫妻不用再擔心會被 Phil 壓迫,傳宗接代也有指望. Peter 看似冷靜地把那一綑 Phil 親手編的皮繩放在床底下,這個舉動頗耐人尋味.磨了近兩小時的刀,抽出來果然閃亮又鋒利,但刀不血刃. Jane Campion 以本片獲得 2021 年威尼斯影展最佳導演獎,除了精彩的原著,更值得一提的是電影配樂 Johnny Greenwood, 他再次展現驚人的才華,給電影大大加分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