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雲 / 韶光短暫,唯有苦痛多

浮雲

記得有一年,為了追尋林芙美子放浪記的足跡,特別在寒風中拜訪九州的門司港.這位擅長描寫傷痕累累的小人物和命運頑強抗爭的女性主義作家,犀利大膽,無拘無束,獨樹一幟.她曾經以每日新聞記者的身份深入戰區,撰文鼓舞士氣,甚至認同日本佔領中國的行為.

她的最後一部小說 " 浮雲 " ,被成瀨已喜男拍成同名電影.這部低畫質的黑白老片,透過多情男和痴情女,有如肥皂劇般的糾葛不清,把日本戰後的失落感和虛無感描繪得深入骨髓,戰爭帶給日本人的傷害,林芙美子應該感受特別深刻.

長相十分現代感的森雅之,他所飾演的富岡,真是集所有男性缺點於一身的大混蛋.他和被遠親強暴,因而遠走他鄉的雪子,在日本佔領下的越南小鎮 - 大叻相遇,短暫的異地戀情終因日本戰敗而結束.回到東京的雪子,不顧顏面,找到已婚的富岡,兩人幾度分合,整部電影黯淡悲觀,但是後座力十足.

倔強的雪子像中了邪一樣,自甘墮落,流落風塵.當滿街的美國大兵攬著年輕日本女性的腰際時,日本男人做何感想 ? 民族自信心恐怕盪到谷底 ? 富岡竟然能接受雪子的皮肉錢,替妻子辦完喪事,還在雪子的眼皮下,和別的女人搞七捻三,這種沒品的男人,真是可恨 !

由成瀨最喜歡的女優高峰秀子所飾演的雪子,一生絕望無助,那深情灼熱的眼神讓人心疼不已,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如此作賤自己 ? 這段既不崇高,也不神聖的非正常關係,真摯又悲哀,可是電影中有好幾個片段,當這對男女徐徐而行的畫面出現時,好像先前所有的爭執和痛苦,又都未曾發生過一樣.

最後總算排除萬難,雪子捲款潛逃,跟隨富岡來到偏僻多雨的尾久島,沒想到造化弄人,富岡回到本行,進行森林探勘之際,雪子竟然病入膏肓,此刻在她腦中盤旋不去的,竟是她和富岡在越南熱帶雨林,異鄉寂寥的那一段美好愛情,雪子死在富岡的懷裡,留下唏噓不已的觀眾.

人生如浮雲 ？ 還是愛情如浮雲 ？ 林芙美子說 ：花的生命是短暫的,而人世間的苦難卻是漫長的.成瀨拍出了原著的虛無與頹廢,但是對角色卻比林芙美子多給了一份深厚的憐憫和同情,女作家無情絕決,男性導演反而溫柔地有點放不下.